第93章
伏湛自然没有什么东西真的放在白玝这里, 他只是想到白玝房里看看。他已经有太多年没来过白家，也就有太多年没有再去过白玝房里。今日到了这白府，他好像鬼迷了心窍一般，宁可与白懿虚与委蛇，也只为了进到那人房里, 看看那人这些年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究竟过得如何。
白懿本想亲自陪同伏湛在府里逛逛，却被伏湛拒绝, 最终由白琅将伏湛一路送到了白玝房门口。白琅过去鲜少有机会与伏湛单独相处, 在以前或许还没什么，但是自从他知晓了白玝的心事，现在回过头来看看伏湛的举动, 只觉得内心格外的复杂。
他想问问伏湛今日突然跑到府里又点明要去白玝房间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在他心底或多或少对于白玝也有某些感觉, 可是如果却是如此, 那当年他又为何要娶了白琼，又何至于要让白玝这么多年活的如此压抑难捱。
但眼前这人毕竟是一国之君, 他身为人臣，有些话即使堆在心底，也不能开口。白琅最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白玝的房门, 朝着伏湛拱手道：“陛下, 这就是我大哥的房间, 大哥不在, 微臣也不好进去，至于陛下要找的东西，只能劳烦陛下亲自去找了。”说着，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伏湛看了白琅一眼，点了点头，抬手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白玝院里的下人早就被遣退，只剩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伏湛站在门口顿了顿，回手关上了房门。
白玝房间的布置好像这么多年就没有变过，这些年来，白府扩大了数倍，几乎每个人的院落都经过过修葺整修，唯有白玝的院子，白玝的房间与多年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伏湛站在这里，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们在那张书案上一起读过书，在旁边的小桌上一起喝过茶，也在窗边的矮榻上饮酒长谈。那时候他还只是伏湛，他还没有背负这个江山，他还能够任性肆意，而那时候的白玝，也远比现在要轻松愉悦。最起码那时候伏湛总能在他脸上看见发自内心的笑意。
伏湛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茶水还是温的，似乎是白玝晨起的时候喝的。他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过手边的一本书册，就着展开的那页看了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闲适的时候了，现在在白玝的房里，鼻息之间好像还萦绕着白玝的气息，让他觉得格外的安逸，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睛，进入了浅眠。
不管伏湛在白玝房里做什么，总是没有人敢打扰他的，他就这么在白玝的房里小憩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被院子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吵醒。伏湛坐直身体，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白玝的那本书，他想了想，顺手将那书合上，揣进了怀里。
既然是说来拿东西的，那总要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伏湛起身，目光从房间内环过，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到白玝房里来了。等白玝从洛口回来的时候，君还是君，臣仍是臣。白玝依旧不会越过这个界限一步，而他也不会。
其实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帝王好男风，在身边养上几个男宠，甚至专宠于他们。但是他却不能，他不是怕别人的风言风语，更不怕后世文人的口诛笔伐，只是因为那个人是白玝，如若他也那么做了，他将再无颜面面对那个人。
白玝宁愿孑然一身，终生不娶，也不愿再辜负别人，那是白玝的底线。他早已错失了跟白玝开始的机会，他背负了太多不能抛弃的东西。他不可能再去侵犯白玝的底线。
很久以前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以为只要自己登上这个皇位，就可以随心所欲，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敢对他有所干预。可是当他终于坐上这个位置他才发现，这个位置意味着多少的无可奈何。
在很久以后，他终于察觉了自己的心思，察觉到自己错过了什么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他能更早一点醒悟，如果他能更早一点明白白玝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当初他会拒绝与白琼的亲事，他又会不会舍弃这个触手可得的天下。
是不是他会有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伏湛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登上了皇位，他背负着南夏的万里河山和无数百姓，他只能尽可能的不去辜负他们，只有让这天下一统，家国富庶，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才对得起他所放弃的东西。
伏湛微微闭了闭眼，又慢慢地睁开，将眼底的那些思绪全部掩藏起来，除了在怀里的那本书册，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推开房门，看了一眼仍旧侯在院里的白琅和不知何时过来的白珩，开口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白珩急忙应声：“是，陛下。”
伏湛点了点头，朝着另一旁的内侍吩咐道：“起驾回宫吧。”
“遵旨。”
白珩先跟着伏湛回到了德阳殿，伏湛换回了一身明黄色的长袍，视线从白珩面上扫过：“你大哥应该事先跟你交代过了，他去洛口的这段时日，你就安心住在宫里，朕前些日子收到了西北的奏报，受降之事已接近尾声，朕已经派人去西北与褚衍交接，不出十日他就能够返程，到时候朕会把你送去将军府，也算完成了你大哥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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