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的离开并没有引起鏖斗中的两人的注意——或者说起码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云雀恭弥的强悍一如他前世记忆,没有任何偏差。这真好。思绪轻快掠过脑海,褐发少年敏捷地滑下楼梯攀上墙壁跃下墙头,离开校园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堪称所有逃学少年的楷模。
路线是朝向並盛町外围丛林的,沢田纲吉对于狱寺隼人的上心在Reborn看来妥妥地可以打上偏心的标签了。
这让他有些微妙的不快,所以他决定不把刚刚离开天台时云雀恭弥投来深意一瞥的事情告诉沢田纲吉。
当然Reborn知道这种偏心的来源。应该是因为前世的狱寺隼人因沢田纲吉而死的缘故——准确说是“替他而死”而非“因他而死”——愚忠如同犬类生物,在沢田纲吉面前完全智商清零的家伙,得到更多的怜惜从情理上来说倒是没有什么。
更何况根据夏马尔那个色胚的说法,狱寺隼人罔顾自己生命的性格,比起其他看似不太靠谱却坚定地维持着自我意识的家伙们,的确更令人担忧。
隔着老远炸弹的轰鸣声就无比清晰地传进耳朵,然而在听了没一会儿之后向着那个方向前进的沢田纲吉就蹙起了眉头。
Reborn知道他在为什么不悦,事实上现在这种毫无章法的炸响声完全揭露了一个现状——狱寺隼人并没有得到夏马尔的指导。
狱寺隼人,再次被夏马尔拒绝了。
“Dr.夏马尔?你怎么在这里?”
靠近了声源处,沢田纲吉才发现,只隔着一层厚重的植物,夏马尔双手插兜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的狱寺隼人伤痕累累地折腾着自己,眼神里有着不明显的担心。
“你关心这个小鬼所以来看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男人闻声,转过脸来看见正扶着一棵树望着自己的褐发少年,先是怔了怔,从鼻腔里紧接着发出一声嗤笑,“被你这么在意,对那个小鬼来说大概是件不得了的事情呢。”
沢田纲吉紧了紧手指,直接忽略夏马尔话语中隐含的讽刺与敌视,“隼人他?”
“还没死。”男人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也快了。”
“为什......”
“你这是什么语气?”然而小婴儿稚嫩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沢田纲吉有些意外地看着Reborn从他肩上跳下来站到能够与夏马尔平视的一根树枝上,表情阴沉地看着眼前神色不愉的男人,“他作为Vongola十代首领候选人的尊严不容玷污,你最好记得你的迁怒要有个限度。”
还真是。
话出口的瞬间Reborn才恍然想起自己做了什么。维护沢田纲吉的话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了,这并不像他应有的性格。
但是看见少年仿佛缓解了疼痛般舒缓的手指,他忽然觉得心内安定起来。
他逼视着夏马尔错愕的眼,目光隔绝动摇。
夏马尔很是讶然地望着Reborn,再看看沢田纲吉,接着露出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他变回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把头又偏向狱寺隼人发出声响的方向,不再说话。
良久,才有平和漠然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
“你会为了你的好学生对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会不了解我不满你的好学生的原因吗?”
夏马尔不满沢田纲吉的缘故,他们心里都有数。
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感情漂泊,但是黑手党界赫有威名的三叉戟夏马尔也是人类,也具有一切人类正常应有的情绪。
狱寺隼人很小的时候就与他相处,他目睹那个孩子的委屈,陪伴那个孩子玩耍,教导那个孩子——对于备受冷落,尝尽世态炎凉的狱寺隼人来说,夏马尔是如同父辈般的存在,而对于夏马尔来说,那个孩子又如何不是他寄托父性与责任感的意象?
那是阅尽千花,却终究孑然一身的男人一生中唯一的责任。
尽管是这世间最别扭最不能好好表现自己的在意的一对师徒,他们彼此之间的深厚感情却绝对是沉淀在漫长时光中的。
而夏马尔作为一个人,又怎么会乐意看到自己所珍惜看重的孩子,对他自己脆弱的生命不屑一顾?
所以他当年离开那个地方,冷漠地对狱寺隼人说出放弃他的话——他不想看到那个孩子浑不在意地摧残自己,用他所传授的技艺。然而即使那个时候他还可以在心里存有侥幸,狱寺隼人忽视自己的生命,但他好歹是为了他自己活着,为了他自己的生存和荣耀不顾一切。
可是现在,沢田纲吉出现了。
出现了一个人......掌握了狱寺隼人的生命。
那个孩子有朝一日会死去,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别人。
曾经幼小的狱寺隼人本就一无所有。
现在,连生命都已经不在他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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