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夜幕四合,星子起天际,半轮昏黄月亮从东天爬起。
“小姐,进去歇着吧,王爷可能不会来了。”西荷脚步轻缓,立在她身后。
“公主呢?”
“安王殿下嫌她总烦您,就将她喊走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头上插戴的宜男草拿下来捏在手里把玩,似是自言自语般,“我们不能拖累别人。”
西荷没听清问了一句,裴菀书摇摇头,即使不想拖累别人,自己既不会武功,又带着身子,也根本只是妄想。
以皇帝的精明,只怕大家不动则已,一动便被他发现,反而增加危险。
黄云跌宕,拥着半轮暗昧不明的昏月,星子渐渐隐去,浓云四起。
瑞王府闲逸居,冷冷清清,孤灯长燃。沈醉坐在灯影里眯了眼眸看着窗下,似乎她坐在那里看书,偶尔转眸朝他笑笑。
“爷,韦侧妃让人偷偷送了消息,说想见您。”翡翠在身后轻声地说了句。
沈醉侧了侧身,听到韦姜的时候眯了眯眼,冷笑道,“她还没学乖吗?”
翡翠摇头,上次夫人准备的那些信函,被沈醉派的人换了个七七八八,里面亦真亦假,加上夫人笔迹模仿一般无二,他们根本无从辨认所以才被皇帝作为罪证将沈徽软禁,韦姜赶回娘家去思过。
而韦姜和南疆巫蛊之家的人私下交易,这事情他们掌握了证据却并没有呈给皇上,就是为了拿捏她,而且沈醉跟她说很可能由此牵扯出更大的线索来,让他们顺藤摸瓜仔细地查询。可如今,查到的却让他们也束手束脚,让他们爷越发失望。
“爷,我怀疑她可能是想跟您联手,帮桂王洗脱罪名吧。”
沈醉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不管她,你且去会会她,听她如何说,注意她用来和我们合作的条件。”
翡翠应了然后退下去。
“明光!”他轻唤了一声。
明光立刻快步入内。
沈醉起身行至窗下,看着窗外昏暗的月光在树梢缓缓流淌,“夜海在宫里查访师傅的人如何了?”
“爷,师傅鼻子太灵我们根本找不到他。您说他是年酒伦,可是他也失踪了,我们不敢大张旗鼓所以根本找不到他。不过爷放心,皇帝和安王似乎还不知道他。”
“这么说他是有意要躲着我们,沐王妃的事情只怕是他做的。近来状况不妙,你们不用再寻找师傅,安静地呆着,别让宫里的人看出端倪。只怕皇帝现在正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他冷冷地说着,抬眼看着雨云积聚,空气越来越粘稠厚重,压得人胸口闷闷的痛。
“爷,那夫人在宫里岂不是危险?”
“那是关键时刻他跟我们谈判的筹码,上一次离走失败,他已经警觉,我们只能格外小心。”
“是。”
“驿馆北方八部的使者还有几位王子,以及南梁的暗中来的那些人,仔细监视他们。小心避开其他有心人。”
“爷,驿馆里估计有宫里派的人。”
“柳清君的人肯定也在里面,总之,你们小心就是。”
“是。”明光应了一声,看着沈醉深沉无波的脸,低声道,“爷,城外负责接应的人,我们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夫人能够安然出城,便万无一失。”
“我会亲自去见太后,我们走第二条路,秘密离开。”如今他只能在宫里看到她,周围都是银羽卫,根本没有机会将她偷出来或者掉包,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让她出宫。
“爷,实在不行,我们可以--”
“不行!”沈醉立刻打断他,声色俱厉,“明光,以后万不可以再有如此想法。鱼死网破,受苦的将是天下百姓。朝堂动荡,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就算有人愿意跟着我们,为了他们的忠诚我们也该为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考虑。”
“是,”明光伏地,低声道,“可是爷,不管您如何示弱,没有一丝野心,可是皇帝还是不相信您。”留下夫人和小世子,难道不是为了牵制爷吗?不用时候赶去封地,永生不得踏出半步,若是需要便一纸诏书让他出生入死。
如今朝堂多事,四夷不稳,又是他们爷里里外外撑着。
“明光,如果没有天下太平,你认为我还能带着夫人隐居山林吗?”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虽然不醉心权欲,可是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战火四起自己安居一隅。
他凝眸望向幽远深邃的天空,几颗星子时明时暗地闪烁在层云中。一阵风过,带来了夏日特有的雨云气息。
没多久,风卷云聚,瞬间狂风大作疯摇树干,一道白光裂空而来,“喀嚓”一声惊雷震耳。
明光磕了头然后慢慢地起身,他跟着爷十几年,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他也能体会到皇帝的顾虑,将皇位传给瑞王,一是帝王不肯,而是爷也肯定会推拒。可是若瑞王在,其他人为帝,必然压力重重。
雨点疾如密鼓,噼里啪啦地敲在屋顶顺着飞檐下瓦当流成一挂挂雨帘飞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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